Emerson, Lake & Palmer – Take A Peb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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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无聊时，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打水漂。恰好常去的一位亲戚家，后院正对着一条穿城而过的内沟河，河面宽阔，水流徐缓。老人喜欢在后院种菜养鸡，我则陪在一旁，从土地上刨出一些平滑如瓷的石片，运起手指与手腕的力量，“嗖”地一声将它旋掷出去。玩得久了，手法纯熟一些，那石片就会擦者如镜的水面，如蜻蜓点水一般轻佻地跳跃着前进。在它的身后，便犹如美人路过漾起的裙摆，层层叠叠地铺开了柔美的涟漪。这景象往往美得令我无言以对，趁着水纹尚未消退，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再来一发！

《Take a Pebble》，带给我的就是这么一连串美妙得停不下来的涟漪。它的创作者，是一支当之无愧的超级明星组合乐队。具有高超钢琴演奏技巧的Keith Emerson、来自King Crimson的主音歌手、诗人气质十足的Greg Lake和打得一手销魂爵士鼓的Carl Palmer，三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在西方躁动的1960年代，他们的长发散发的却是古典的优雅与高贵，像古老的希腊人，在爱琴海边弹唱着宇宙与自然的伟大与未知。Emerson用诡异的划键音奏出了水波荡开的声音，这是只有天才才能想象得出的拟声，长达十二分钟半的歌曲，就这样宛如波纹般地绽放在脑际。

这是一首有野心的作品，在Emerson, Lake & Palmer这张惊为天人的处女作中，也许只能算是夜空烟火中灿烂的一朵，但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流行乐坛上，绝对是古典+摇滚的扛鼎之作。整首歌有着严整的古典式结构编排， Lake的声音，依然拥有着克里姆森国王诗性的威严，当我们还在他那晦涩而缠绵的歌词中游荡时，Emerson的键盘已如汩汩的清流，不可阻挡地淹没过来。两分钟半，键盘重现了主旋律，而接下来的七八分钟时间，我们的耳朵经历的绝对是一场华丽的冒险，在近乎即兴的SOLO演奏中，Emerson用键盘音符激射出的情绪，时而气若游丝，时而腾挪跳跃，时而又大歌大哭……我想起了我投掷的石头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与纹圈，一朵朵跳动，一圈圈推开，在单调中蕴含着细微却无穷的变化，没有一次重复，然而总是保持着极具韵律的张弛节拍。在歌曲的最后一分多钟，Lake的歌声再一次出现，仿佛从此岸渡到了彼岸，从来世走进了今生，只有那依然动荡的水波，陪着你经历了这中间交集的悲欣。一曲终了，那奇异划拨的声响，在消失与永恒之中，久久地停驻了。

黑格尔有个著名的比喻：一个小男孩在湖边闲逛，偶然拾起一块石子投入水中。此时，他惊诧地发现，由这颗小石子激起的一圈圈涟漪，形成了一个个不断扩大的水圈。他感到了自己力量在这无定的形状中奇妙的延续：“这是我自己的作品！”这不正是歌曲开头吟咏的诗句？这不正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在身外的人生当中的映像和继续吗？张枣也说：“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当你投入石头，当它激起涟漪，你在和谁诉说？你在诉说什么？当哲人、诗人、歌手同时目击了这一简单的时刻，他们又在沉思着什么？答案不一定在风中飘，它可能也深藏在深不可测的水底，在那招招摇摇的水波之中。

Just take a pebble and cast it to the sea,
Then watch the ripples that unfold into me,
My face spill so gently into your eyes,
Disturbing the waters of our lives.

Shread of our memories are lying on your grass;
Wounded words of laughter are graveyards of the past.
Photographs are grey and torn, scattered in your fields
Letters of your mem’ries are not real.

Sadness on your shoulders like a wornout overcoat
In pockets creased and tattered hang the rags of your hope.
The daybreak is your midnight; the colours have all died.
Disturbing the waters of our lives, of our lives, of our lives, lives,
lives, lives…
Of our lives.

以泪洗面
2016.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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